暮色剛爬過窗臺時，林小橘推開了工作室的后門。鐵門發(fā)出刺耳的軋響，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，距離約定還有二十分鐘。隔著玻璃幕墻，她看見三個姐妹正對著鏡頭手足無措，像被雨淋濕的鴨子——她們明明是四姐妹才對。

"你們終于來了！"聽到動靜，最矮的周豆豆第一個竄起來，頭頂?shù)亩鷻C線纏在直播架上，像只亂撞的蛔蟲。林小橘還沒來得及接話，就見那姑娘拽住線頭往前一扯，整套設備轟然倒地，揚起一陣塵土。

"死定了死定了——"三人同時發(fā)出哭喊，活像地震時的地震儀。林小橘揉揉太陽穴，這是她們合開的帶貨直播間，原本靠賣手工姨媽巾起家，如今面臨裁員風波。昨天會計遞來的對賬單，上面的紅字比血腥瑪麗還扎眼。

她二話不說抄起工具箱鉆進化妝間，聽見外面此起彼伏的尖叫："三姐又把濾鏡搞混了""主播怎么變綠色了""這背景音樂是超市搶菜bgm嗎"。林小橘在鏡前擺弄胸前的針線盒時，突然想起去年這時節(jié)，四個人還擠在出租屋里，一邊縫制姨媽巾一邊調侃要開宇宙最強女版美團。

"道具放這兒——"她把裝滿針線的鐵盒"砰"地拍在化妝臺，四個姐妹這才從慌亂中回過神。有人蹲下去搬設備，有人跑去換主播裝，有人手忙腳亂地調整麥克風角度。攝像機對準她們時，林小橘看見鏡頭里四張痘印橫生的臉，忽然想起前天在公廁遇見的那個涂著熒光唇彩的女孩，她說現(xiàn)在的主播都長得像網紅肯德基桶，不貼濾鏡都沒勇氣開播。

八點鐘的黃金時段，她們在鏡頭前擺出四人開花的pose。領口的針線盒被設成暗號，誰卡殼就輕輕搖晃。當直播第十二分鐘時，意外出現(xiàn)了——素面朝天的攝影師老王咳嗽一聲，結果聲音過載成了鯊魚覓食的轟鳴，整個直播間瞬間變成賣魚市場的重放。

"各位老板們聽到沒有！"四姐妹同時開了麥，活像被電流同時擊中，"這就是原聲轟趴！""我們的珊姐廚房現(xiàn)場版"。畫面上突然彈出彈幕："這阿姨是賣魚的？""主播本播？""我連下崗主播都看過，這倒要看看..."

林小橘抬手調整針線盒時，指節(jié)擦過妝粉堆成的小山丘，恍惚間覺得這場景像極了四年前的深夜：她們擠在租來的縫紉機前，縫制第一款可拆卸棉芯姨媽巾，機器轉動聲比下雨還密集。那時周豆豆總說，總有一天要把這針線盒里的秘密，縫進全世界少女的睡衣領口。

末場時她們從后臺扛出一排木箱，緩緩掀開布幔露出里頭的縫紉機陣列，轟鳴聲蓋過一切背景音。有人在彈幕問這是不是 filming the band，林小橘的女兒嗓子卻爆出："這是flining the fine——"話音未落，話筒前的針線盒突然崩開，棉花絮子像朵朵櫻花漫天飛舞。

屏幕另一端，某個叫小fan香的用戶發(fā)來私信："主播們知道嗎？我現(xiàn)在正在用你們的棉條止血..."那天零點播完，鏡頭前的四姐妹相視一笑，竟在機械故障聲中合唱起二十年前的開場歌。